在姐妹中,我說不上長得漂亮,也非頂尖聰明,而是人家會覺得好笑的那個。多年來,大家都叫我「搞笑女」,我一度覺得這輩子大概擺脫不了那個標籤了。

    如果我非得死(相信我,我可不想),而且得選一個地方,那就是大頸鎮李歐納宴會館的仕女休息室了。這裡的鏡子可神了。即使是在立體三面鏡中,我看起來還是如此玲瓏有緻。不需要是科學家我也知道,在吊燈的金色光芒下,傾斜的鏡面加上藍色大理石檯面的閃爍光澤,一定大有學問,才能創造出神奇的光學效果。鏡中的我簡直就像是一根纖細、修長的淡粉紅色調酒棒。

    這是我第八次在李歐納擔任婚宴招待(當伴娘或花童則是第三次)。宴會館的正式名稱是「李歐納的甜蜜人生」,是我們家族在長島最鍾愛的「喜宴製造廠」。我認識的每個人,至少和我有親戚關係的,都在這個地方結婚。

    我和姊妹們第一次當花童,是在一九八四年表姐瑪麗‧泰瑞莎的婚禮上。那次的婚禮,也許是一對男女交換神聖誓約的儀式,實際上卻更像是一場秀。臺上的男女儐相加起來不僅比臺下的賓客還多,盛裝打扮、舞蹈加上特殊燈光,讓新娘成了明星,新郎呢,倒像是工作人員了。

    表姐瑪麗自認是義裔美籍的皇族,特別安排了兩列「哥倫布騎士團」,夾道護衛威尼斯星光宴會廳的入口。

    這些騎士身穿大禮服,繫著紅色腰帶、披戴黑色斗篷和綴飾著鸛鳥羽毛的三角帽,很有王室的威嚴。當樂隊奏起《沒人比你更行》(Nobody Does It Better),我還排在其他的花童後面準備進場,可是騎士們一舉起劍交叉成劍門,我馬上嚇得轉頭就跑。費恩姑姑把我抓了回來,硬推回花童的行列裡。我只好閉上眼睛,抓緊手上花束,逃命般衝過一長道劍門。

    雖然又尖又響的劍使我害怕,那天我還是愛上了李歐納宴會館。那是我第一次參加義大利式的正式婚禮。我當時真希望能快點長大,然後像我媽她們一樣,全身上下打點得金光閃閃,手執水晶杯喝下「哈維撞牆」(Harvey Wallbangers)。九歲的我,覺得李歐納真是有格調。儘管開車自北方大道上看來,它像是一間矗立在法國蔚藍海岸的白色賭場,但在我眼裡,李歐納就是神奇魔幻之屋。

   「甜蜜人生」的體驗,從你駛入它的大門開始。那寬敞的圓弧型車道根本就是珍.奧斯汀筆下潘柏麗莊園的翻版,它也有著尼曼瑪克斯百貨公司那種代客泊車櫃台,就在矮丘購物中心外頭。這就是李歐納引人之處:不管往哪個角度看,都會讓你想起曾經去過的高雅地方。兩層樓高的觀景窗,使人想到紐約大都會歌劇院;階梯式噴泉,如同羅馬的特拉維許願池。如果不是看到後頭四九五號州際公路上馳騁的車輛,你會真以為自己就身在羅馬市區。

    李歐納的庭園造景堪稱園藝修剪一絕。有修剪成長方形的黃楊木叢,另有紫杉矮籬和橢圓的水蠟樹圍籬,山桃株則被修成甜筒模樣。精心修剪的矮樹叢下鋪著光亮的鵝卵石,與裡頭海鮮吧上聳立的冰雕正好互成輝映。

    會館外的燈光讓人想到拉斯維加斯的賭場大道,當然這兒雅緻多了,隱藏式燈光讓整個宴會館微微閃爍。正門兩側有修剪成新月的樹叢,底下的圓形灌木叢中又蹦出一朵朵的天堂鳥,看來就像是插在雞尾酒上的小傘。